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麻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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麻煩

何氏早早派了兩個婢女過來。

一個捧了只木匣,裏面是一支金釵和一朵鑲玉珠花。侍女和氣道,“還請姑娘小心佩戴,勿要遺失,返回後我好帶回去交差。”意思只是借給她的。

沈姝坐在桌前,手裏還攥著書,冷淡地掃了一眼那首飾,直言道,“我不想戴。”她為何要為何氏的居心而擔些麻煩?

婢女那裝出的和氣掛不住,有些生氣,只覺沈姝不愧是山野丫頭,一點兒都不識大體,“禦史大人家的宴席可不是普通地方,姑娘們都要帶些體面首飾的。”

沈姝冷靜道,“若是你們令我不快,讓我面色不虞地去赴宴,這才是當真不體面。”

“你!”婢女意識到沈姝說得對。無論她在宴席上鬧出什麽笑話,丟的都是謝府的臉。可又不能不讓沈姝去,畢竟此行的目的是給沈姝相看人家,得讓別的夫人們看看沈姝的模樣。

婢女沒法子,惱怒地哼了一聲,轉身去找夫人告狀了。殊不知何氏也沒什麽辦法。

另一個婢女來翻沈姝的櫃子。衣櫃裏只兩件冬襖三套薄衫襦裙,少得可憐。婢女抱怨,“怎麽只有這幾件衣服?”

其實本不只這麽些的,全因為前兩日沈姝將謝紹寧送的衣衫胭脂全扔了,於是衣櫃裏便只這麽點,其中薄衫襦裙還是去年秋日的樣式。

沈姝深深意識到,掙錢的事迫在眉睫,不然馬上九夏到了,她連可穿的衣裳都沒有。

面對婢女的抱怨,沈姝冷道,“你該去問夫人。”

婢女一噎,意識到沈姝如此落魄,確實是因夫人不上心。臨時去做已來不及,婢女只好勉強挑了一套。

沈姝不欲麻煩,便將衣衫穿上。雖素淡了些,但她又不是當真去相親,舒適整潔便好。

折柳輕柔給沈姝梳發,留下來的婢女欲要給沈姝上妝,卻未看到胭脂,不由又問,“姑娘連女兒家的胭脂也無?”

沒有就是沒有,沈姝坦然回應。

折柳維護沈姝道,“姑娘天生麗質,不上妝也美得仙女一樣。”

婢女嫌棄地撇嘴,沈姝懶得理她,打開自己的木匣,看到謝紹寧送的那只步搖還在。這只步搖倒是有些價值,扔掉不劃算,可以拿去當了。

沈姝正琢磨著,就聽那婢女道,“我去找夫人拿一些。”

“不必了。”沈姝想了想,抹點胭脂也不費什麽事,不抹的話,卻得費心思應付這個婢女,和可能找上門來的謝夫人,麻煩。

沈姝看向折柳,神情柔和不少,溫聲道,“你的借我用用可好?”

折柳有些羞赧,“姑娘不棄我高興得很,可我的胭脂……不是什麽好貨。”

沈姝包容地微笑,“可我瞧著很好,你抹上後十分好看。”

折柳被誇得合不攏嘴,臉頰紅撲撲,“當真的麽?我去給姑娘拿來。”

半個時辰後,沈姝終於來到前院,同何氏會和。

去別家送禮這些人情往來,女眷需去,男眷也得去。謝老爺今日還要上值,就得謝紹寧出面。何氏哪能讓謝紹寧和沈姝見面,找了個由頭,讓謝紹寧先走了。

方才聽婢女說了沈姝不少壞話,何氏一肚子氣,站在紫藤花枝下,雖打扮得莊重,臉色卻是難掩的黑。

陽光強烈,何氏覺得心神不寧,讓婢女給她扇了兩下風,對沈姝道,“怎麽今日我這眼皮一直跳?”

沈姝冷淡道,“姨母可少操些心。”

何氏以為她是惱恨自己拆散她和謝紹寧,所以陰陽怪氣,難免又是一氣。

謝明嬌還惱恨於沈姝搶了自己出行的機會,但想到沈姝很快就要嫁出去,不再能礙自己的眼,又有些高興。她教訓道,“禦史大人可是堂堂五品,你小心些,不要在他府上出醜。”

“表妹自己的女則讀完了麽?”沈姝漠然看她一眼,意有所指地問道。

謝明嬌臉又氣紅了。

好在車夫過來稟報,“夫人,車備好了。”

沈姝轉身便走,離開這話多的母女兩。

而此時的刑部大牢,最深處的刑房裏,兩片亮瓦在房內投射出僅有的光亮,卻又襯得陰影處更加晦暗。

蕭玦便安然地坐在這晦暗裏,空氣中血腥味濃郁,他習以為常,喝著尚書大人斟的香茗,不緊不慢看向面前的犯人。

犯人幾乎已經看不出人形,身上滿是鐵刺長鞭抽過的血肉模糊,胸口還有烙鐵的焦糊印痕。

看人用鹽水將人犯潑醒,待慘叫過後,蕭玦緩緩問道,“現在可願說了?”

人犯垂頭不語。蕭玦悠緩笑道,“聽說南疆有一種秘法,用孩童新鮮剝下的皮,可做出世上最動人心魄的鼓。你兄長有一個兒子,不如我用他的皮,做一面鼓送給你可好?”

人犯咬牙,“你這個畜生,他才六歲!”

蕭玦嗤笑,並不在意別人辱罵他,倒是一旁的刑部尚書忍不住斥道,“吃著朝廷俸祿,卻意圖將邊關布防圖送給異族的叛國賊,又有何資格說這種話?你們趙家的兒孫重要,邊關無數幼童便不重要了?”

趙琦啞口無言,蕭玦給了岑敬一個眼色,岑敬作勢要走。只見趙琦眼皮和嘴唇劇烈抖動,象征著內心急劇的掙紮。

他嘶啞道,“不要,我說,我說!”

岑敬又停了下來,趙琦卻又不做聲了。

蕭玦臉露不耐,他遇到過形形色色的枉法者,沒一個能老老實實認罪招供的。

“放血。”

趙琦看起來不怕疼,蕭玦換了一種方法。有人將趙琦的右手放了下來,用鋒利的匕首在他手腕劃了一刀,又將傷口浸入熱水中。

殷紅的血液混著汙跡,在水中散開。蕭玦左手支頤,右手手指輕點著桌面,緩緩笑道,“你說是你血流幹的速度快,還是本王剝皮的速度快?”

岑敬配合地走開了。他要去看看別的人犯是否交代了什麽。

而蕭玦面前,趙琦臉上的肌肉抽動著,內心劇烈掙紮。死亡不可怕,死亡前的煎熬才最為恐怖。而岑敬又離開了。蕭玦說要剝他侄子的皮,這個毫無人性的牲畜,一定做得出來這樣的事!

時間一點一滴流逝,一盆水已變得血紅。趙琦逐漸虛弱,內心的恐懼、煎熬卻更加激烈,竟讓他額頭冒出了汗,劃過臉上的傷痕,又是一陣鉆心的疼。

獄卒用力擠壓人犯的傷口防止愈合,血流又快了些,趙琦一陣眩暈。他死了麽?死了的人能不能活過來?他的侄子怎麽樣了?

耳邊仿佛出現孩童的慘叫,令趙琦一個激靈。他最終崩潰,“我招,我招!布防圖我給了陳婉!在一個首飾盒子裏!”

事情終於有了進展,蕭玦眼神犀利,坐直了些,“哪個陳婉?”

事到如今已無需隱瞞,趙琦混亂中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,喊道,“禦史陳大人家的陳婉!”

蕭玦起身,帶著人馬匆匆離開了刑房。

今日陳家辦的,是陳禦史嫡孫的滿月酒。何氏帶沈姝去了女眷房中,當面與夫人們賀喜送禮。

兩人到的時候,小小嬰兒正哭得臉色通紅,陳少夫人抱著他哄,卻怎麽也哄不好。

何氏過來人,道了一句,“怕是肚腹不舒服。”

小嬰兒肚腹不舒服是常有的事,如何解決卻不容易。奶娘將嬰兒接過去,按了按肚子,嬰兒卻還是啼哭不止。

沈姝醫者父母心,走過去看了看,不忍小嬰兒哭得快要背氣的模樣,低聲道,“我略懂兩分醫術,可以試試麽?”

陳少夫人與奶娘打量地瞧了瞧她,只見她溫婉恬靜,說話也溫柔有禮,著實給人好感,便點了點頭。

沈姝小心接過嬰兒,輕柔地解開繈褓,伸出兩指,小心地t在嬰兒肚腹按揉。

她按的位置巧妙,嬰兒漸漸止住了哭,好奇地睜開眼睛,胖乎乎的小手到處亂抓。

“好了,好了!”在場的陳家人俱是松了口氣。陳夫人感激地看向沈姝,覺得她著實神奇,“姑娘醫術高超,多謝!”

對方是長者,沈姝謙恭地淺淺一笑,“略獻綿薄之力罷了,承蒙夫人不棄。”

於是陳夫人又向何氏直誇沈姝,說她人美心善知書達理之類。何氏面上應著,心裏卻著實不是滋味。

沈姝將嬰兒還給她的母親,站到一邊,安靜聽夫人們說話,不著痕跡地觀察著在場的人。她需要找,一個合適的病人。

很快她找到了,在她對面,一盆精心打理的盆栽旁,站著一個妙齡女子。那女子十六七歲,打扮精美,雪膚花貌,神情卻有些憔悴,眼睛下、鼻梁上,有著烏黑的痕跡,顯然近幾日脾胃不和。

女子本在悄悄地打量沈姝,見沈姝看過來,受了一驚,連忙挪開眼,片刻後和自己身邊的侍女低頭耳語了兩句,而後走出了房間。

她行走的時候,遇到障礙,會小心地伸手,護著自己的小腹。

沈姝心中有了初步判斷,正思考著如何尋找理由去見一見這位女子,不料那女子的婢女,卻悄悄來到了自己身邊。

“我家姑娘,請姑娘出去一見。”更多的夫人來賀喜,房間頗顯擁擠嘈雜,那婢女站在沈姝身邊,恭謹地行了一禮,低聲向沈姝說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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